爸爸继续辛苦地做着豆腐,用带着豆腐淡淡腥气的钞票供我读完大学。1996年,我毕业分配回到了距我乡下老家40公里的铁岭。安顿好了以后,我去接一直单独生活的爸爸来城里享受女儿迟来的亲情,可就在我坐着出租车回乡的途中,车出了事故。 我从大嫂那里知道了出事后的一切…………… 过路的人中有人认出这是老涂家的三丫头。于是腿脚麻利的大哥二哥大嫂二嫂都来了,看着不省人事的我哭成一团,乱了阵脚。 最后赶来的爸爸拨开人群,抱起已被人们断定必死无疑的我,拦住路旁一辆大汽车。 他用腿扛着我的身体,腾出手来从衣袋里摸出一大把卖豆腐的零钱塞到司机手里,然后不停地划着十字,请求司机把我送到医院抢救。嫂子说,一生懦弱的爸爸,那个时候,显出无比的坚强和力量! 在认真地清理伤口之后,医生让我转院,并暗示哥哥们,我已没有抢救价值。因为当时的我,几乎量不到血压,脑袋被撞得像个瘪葫芦。 爸爸扯碎了大哥绝望之间为我买来的丧衣,指着自己的眼睛,伸出大拇指,比划着自己的太阳穴,又伸出两个手指指着我,再伸出大拇指,摇摇手,闭闭眼。那意思是说:你们不要哭,我都没哭,你们更不要哭。你妹妹不会死的,她才20多岁,她一定行的,我们一定能救活她! 医生仍然表示无能为力,他让大哥对爸爸说:这姑娘没救了,即使要救,也要花好多好多的钱,就算花了好多钱,也不一定能行。 爸爸一下子跪在地上,又马上站起来,指指我,高高扬扬手,再做着种地、喂猪、割草、推磨杆的姿势,然后掏出已经掏空的衣袋儿,再伸出两只手反反正正地比划着。 那意思是说:求求你们了,救救我女儿,我女儿有出息,了不起,你们一定要救她。我会挣钱交医药费的,我会喂猪、种地、做豆腐,我有钱,我现在就有四千块钱。 医生握住他的手,摇摇头,表示这四千块钱是远远不够的。 爸爸急了,他指指哥哥嫂子,紧紧握起拳头,表示:我还有他们,我们一起努力,我们能做到。见医生不语,他又指指屋顶,低头跺跺脚,把双手合起放在头右侧,闭上眼,表示:我有房子,可以卖,我可以睡在地上,就算是倾家荡产,我也要我女儿活过来。又指指医生的心口,把双手放平,表示:医生,请您放心,我们不会赖帐的。钱,我们会想办法。 大哥把爸爸的手语哭着翻译给医生,不等译完,看惯了生生死死的医生已是泪流满面。他那疾速的手势,深切而准确的表达,谁见了都会泪下! 医生又说:即使作了手术,也不一定能救好,万一下不来手术台。 爸爸肯定地一拍衣袋,再平比一下胸口,意思是说:你们尽力抢救,即使不行,钱一样不少给,我没有怨言。 伟大的父爱,不仅支撑着我的生命,也支撑起医生抢救我的信心和决心。我被推上手术台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