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探案:凶手早隐现,相见不相识?
原创 马玉燕 金文婷 SIFIC感染视界 2019-07-01 20:40
作者:马玉燕 金文婷
审阅:胡必杰 潘珏
一、病史简介
男性,62岁,江苏人,2019-04-16入中山医院感染病科
主诉:发热、咳嗽2周。
现病史:
患者2019-04-01出现高热和咳嗽,Tmax 40℃,伴寒战,咳嗽剧烈,咳少量泡沫状黏痰,无胸痛、咯血等;04-03至高邮当地医院就诊,胸部CT示左肺少许炎症,予哌拉西林/他唑巴坦+左氧氟沙星抗感染3天,仍发热、咳嗽。
04-05 于上海某三甲医院就诊,查血WBC 10*10^9/L,N 86.1%,CRP 227.46mg/L,ALT 64U/L,AST 98U/L,D-Dimer 1.23mg/L,血培养阴性;胸部增强CT(2019-04-05)示:左肺上叶炎症,较前明显进展,两侧胸腔积液,前纵膈囊肿,两肺慢性炎症,两侧胸膜局部增厚;送检痰二代基因测序(NGS)检出微生物核酸序列数如下:乳明串珠菌465条,黏液罗氏菌106条,龋齿罗氏菌3条,鹦鹉热衣原体9条,考虑NGS无明确阳性提示。予以亚胺培南0.5g q8h,体温高峰较前下降;
04-08 转至上海另一家三甲医院,查WBC 8*10^9/L,N 81.4%,CRP 192.6mg/L,D-Dimer 2.13mg/L,ALT 69.3U/L,AST 71U/L,NSE 22.80ng/ml,予以亚胺培南1.0g q8h+伏立康唑0.2g q12h抗感染;04-08 起体温平,咳嗽较前好转;04-10 晚22点至次日凌晨1点,出现后背痛,由一侧蔓延至整个后背,剧烈,伴大汗,对症后好转;
04-11 查WBC 7.8*10^9/L,N 82.6%,CRP 22.5mg/L,D-Dimer 3.96mg/L,ALT 428.3U/L,AST 592U/L,复查胸部CT(2019-04-12)示:左上肺炎症伴胸膜反应,炎症病灶较前吸收,左侧胸腔积液;04-14 停抗感染。当天晚上再次发热Tmax 38.5℃,04-15 再次出现后背痛,为明确诊断,至中山医院感染病科门诊,次日收治入院。
自发病来,患者精神尚可,食欲差,大小便如常,体重无明显变化。
既往史:高血压6年余,最高150/100mmHg,平素服用氯沙坦1片qd,血压控制在130-140/90-100mmHg;否认糖尿病、脑梗、慢支等慢性疾病。1986年外伤后脾破裂后行脾全切,术中有输血。抽烟、饮酒30年,每日30支烟,3两白酒,否认疫区驻留史。
二、入院检查(2019-04-16入院)
【体格检查】
T:39℃ P:124次/分 R:20次/分 BP:118 /75 mmHg
神清,精神可。双肺呼吸音粗,未及明显干湿啰音,心率 124次/分,律齐,各瓣膜区未及杂音。双下肢不肿。
【实验室检查】
血常规:WBC 11.41X10^9/L,N 86.8%,Hb 112g/L;Plt 321X10^9/L;
炎症标志物:hsCRP:135.4mg/L;ESR: 100mm/H;PCT:0.16ng/mL;
尿常规:蛋白-,红细胞-,白细胞-。
血气分析(不吸氧):PaO2 59.0mmHg;PaCO2 33.0mmHg;SaO2 93.0%
生化:Alb:35g/L; ALT/AST:186/89 U/L;SCr:76μmol/L; Na 132mmol/L;K 4.2mmol/L;Cl 93mmol/L;
肌酶:CK/CK-MB: 40/24U/L;
T-spot A/B 0/0;隐球菌荚膜抗原、肺炎支原体抗体IgG/IgM、呼吸道病原体九联检、G试验,均阴性;EBV-DNA阴性;
咽拭子甲流、乙流抗原检测:阴性;
ANA、ENA、ANCA、补体、Ig定量均阴性
肿瘤标志物均阴性
细胞免疫检查:CD4/CD8: 1.0;CD4: 187cells/uL;CD8: 191cells/uL;
【辅助检查】
心超:静息状态下未见明显异常。
三、临床分析
病史特点:患者老年男性,急性病程,主要表现为高热、咳嗽咳痰,WBC和中性粒稍高,CRP、ESR明显升高,PCT正常,血气分析提示I型呼衰,病初外院间隔两天的胸部CT显示左上肺较快速进展的渗出和实变。使用多种抗感染治疗方案,体温曾有好转,病灶稍有吸收,但后又发热、胸痛,病情加重,需考虑社区获得性肺炎(CAP),具体感染类型分析如下:
细菌性肺炎:常见病原体包括肺炎链球菌、流感嗜血杆菌、肺炎克雷白杆菌等,患者有高热、血WBC和中性粒升高、炎症标记物明显升高、胸部CT表现为左上肺炎症渗出和实变,可以符合细菌性肺炎特点,但后续没有出现脓性痰、肺部病灶不广泛而呈现呼吸衰竭、强有力的抗感染方案(哌拉西林/他唑巴坦+左氧氟沙星,亚胺培南)治疗2周仍发热即效果不够理想,需要考虑其他病原体引起肺炎的可能性。
病毒性肺炎:老年男性,急性病程,春末夏初出现高热、咳嗽,CT示左上肺病灶短期内(2天)进展较快, CRP、ESR明显升高而血白细胞仅轻度升高,尤其是抗普通细菌感染治疗2周患者仍发热,需考虑病毒性肺炎可能;入院行咽拭子甲流、乙流抗原检测阴性,需考虑其他病毒如腺病毒、呼吸道合胞病毒等。同时,外院抗感染后曾一度有效,体温转平,左上肺病灶有所吸收,不符合典型的病毒性肺炎表现。可行支气管镜,在病变处行支气管肺泡灌洗,采集BALF送NGS检测,明确感染病原体。
非典型病原体性肺炎:老年男性,急性病程,CT示病初肺部病灶进展较快,CRP、ESR明显升高而血白细胞仅轻度升高,有明显低氧血症,入院查肝酶升高,需要考虑军团菌、支原体和衣原体等非典型病原体引起肺炎之可能。患者治疗第一阶段联合抗感染方案中有使用左氧沙星3天,体温似有下降但肺部病灶继续进展,调整抗感染治疗后病灶则有吸收,但继续停用具有抗非典型病原体的药物(左氧沙星)数天后患者又开始发热,因此,目前资料不能判断肺炎的元凶是否为非典型病原体,需要进一步检查。
四、进一步检查、诊治过程和治疗反应
04-16 潘珏教授查房,仔细翻阅外院痰NGS结果,检出鹦鹉热衣原体序列数9条;结合病史及影像学变化考虑肺衣原体感染可能,床旁追问病史,诉发热前有铲除清理鸡粪史;外院抗感染后体温一度转平后又发热,考虑先前使用氟喹诺酮类有效,停用氟喹诺酮后,再次高热、胸痛病情加重、新增左下肺病灶,可能与过早停药疗程不足相关;此外需警惕细菌感染可能,入院后予完善血NGS、支气管镜检查,同时予多西环素0.1g q12h(首剂0.2g st)+哌拉西林/他唑巴坦4.5g q8h抗感染;同时予保肝、化痰等对症治疗;
04-16 送检血mNGS
04-17 支气管镜检查:于左上叶舌段行支气管肺泡灌洗,灌洗液送检细菌、真菌涂片+培养,涂片找抗酸杆菌、分枝杆菌培养及mNGS检测;并予左上叶舌段行TBLB及刷检。
04-19 肺活检病理回报:未见特殊病原体,符合慢性炎症伴机化性肺炎改变。
04-19 血mNGS(04-16采样)结果:阴性;
04-23 支气管肺泡灌洗液(04-19采样) mNGS结果:检出鹦鹉热衣原体核酸序列数 30条;
04-25 胸部CT:左肺炎症,左侧胸腔少量积液,较外院CT明显吸收。
04-25 出现腹痛,肝酶明显升高,腹盆CT提示胆总管结石伴胆管扩张。为控制胆道感染,故继续使用哌拉西林/他唑巴坦;
04-26 遵普外科会诊建议行ERBD取石术+支架置入术;术后腹痛明显好转;
05-05 体温已平2周,无腹痛,随访炎症标志物均降至正常,复查PaO2 80mmHg(不吸氧)较入院时明显上升,胸部CT:左肺炎症,较前明显吸收;予出院。
体温及抗感染治疗
炎症标志物
胸部CT
五、最后诊断与诊断依据
最后诊断:
1、鹦鹉热肺炎
2、I型呼吸衰竭
3、胆总管结石伴扩张
诊断依据:
患者老年男性,急性起病,发病前有鸡粪大量接触史,主要表现为高热、咳嗽咳痰、I型呼衰,CRP、ESR明显升高而血白细胞和中性粒仅轻度升高,CT示病初肺部渗出和实变影进展较快,先后采集痰和支气管灌洗液做mNGS检测,均检出鹦鹉热衣原体核酸序列,使用左氧沙星起初有效,停用后再次高热、新增左下肺病灶,考虑疗程不足疾病反复,入院后联合使用多西环素治疗,体温很快转平,炎症标志物降至正常,故鹦鹉热衣原体引起社区肺炎的诊断可以成立。住院期间出现急性腹痛,发现胆总管结石伴扩张,行EPBD下取石术+支架置入术,腹痛消失。此系偶发事件,与鹦鹉热肺炎无关。
六、经验与体会
鹦鹉热肺炎是鹦鹉热衣原体引起的社区获得性肺炎。该衣原体系革兰阴性、严格胞内寄生菌,常见于宠物鸟(鹦鹉、长尾小鹦鹉、金刚鹦鹉)和其他禽类,如鸡、鸭、火鸡、鸽、孔雀、雀类的组织、血和粪中。人类主要通过直接接触疫鸟(或其他禽类),或吸入它们的粪便或羽毛的粉尘,或疫鸟(或其他禽类)的鼻腔分泌物的气溶胶而得病。该患者发热前有铲除清理鸡粪史,据此推测可能是吸入鸡粪中的鹦鹉热衣原体而感染。
鹦鹉热肺炎通常潜伏期为5-14天,男性多见(暴露增加),典型症状包括发热、寒战、肌肉酸痛、相对缓脉、剧烈头痛、肝脾大和胃肠道症状。近年来认识到鹦鹉热衣原体引起的肺炎可能会相当严重,甚至出现呼吸衰竭、ARDS。该患者高热、咳嗽咳痰起病,CT提示肺部病变进展较快,血气分析显示有严重低氧血症(I型呼吸衰竭),病情较重。
鹦鹉热肺炎通常白细胞正常,偶尔明显升高;炎症标志物CRP、ESR往往较高;超过一半会出现肝酶异常,低钠血症多见;该患者CRP、ESR较高,伴肝酶升高,轻度低钠血症,符合鹦鹉热衣原体感染后的表现。
以前衣原体感染最常用的血清学检测是属特异性CF(补体结合)试验;但现在的金标准是MIF(微量免疫荧光法)试验,抗体或IgM抗体滴度升高4倍,或抗体滴度≥1:16可诊断。鹦鹉热衣原体培养困难且危险,具有高度传染性,故不鼓励使用该方法进行诊断。另外,通过PCR法快速直接检测到呼吸道标本中的鹦鹉热衣原体核酸也可确诊。本例中,外院虽借助二代测序的新技术检测到痰中的鹦鹉热衣原体核酸序列,但遗憾地是,由于临床医生mNGS技术和鹦鹉热疾病认知不足,对痰mNGS检出的少量鹦鹉热衣原体核酸序列未引起重视,给予了亚胺培南、伏立康唑的治疗方案,导致病情反复,患者停用氟喹诺酮10天后再次高热、新增左下肺病灶。入住中山感染病科后行支气管镜检查,BALF也检出了鹦鹉热衣原体核酸序列,虽然序列数少量,但此病原体污染机会少,且2次均检出该病原体,应该认为具有诊断意义。
鹦鹉热衣原体肺炎抗感染治疗首选四环素类如多西环素、米诺环素;与肺炎衣原体、沙眼衣原体不同,为避免复发,文献推荐疗程需2-3周。若存在四环素类禁忌如儿童或孕妇,大环内脂类口服可作为替代治疗。喹诺酮类有效,但疗效远不如四环素和大环内酯类。本患者起初使用左氧沙星后体温逐渐转平,但因仅用了3天,后再次发热、胸痛,考虑疗程不足疾病反复,入院后支气管灌洗液mNGS仍检出不少鹦鹉热衣原体序列,也验证了这一推测。
参考文献
[1] Hogerwerf L, DE Gier B, et al. Chlamydiapsittaci (psittacosis) as a cause of community-acquired pneumonia: a systematicreview and meta-analysis. Epidemiol. Infect. 2017 Nov;145(15):3096-3105.
[2] Kohlhoff SA, Hammerschlag MR. Treatmentof Chlamydial infections: 2014 update. Expert Opin Pharmacother 2015; 16:205
[3] Fischer N, Rohde H, et al. RapidMetagenomic Diagnostics for Suspected Outbreak of Severe Pneumonia.EmergingInfectious Diseases.Vol. 20, No. 6, June 2014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