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钦佩人类的智慧。
人类很快就找到了答案:是抗生素孕育了超菌,超菌的抗药性来自抗生素的滥用。
几年前,某医院。一位年轻患者病危。医生竭尽全力,使用了多种类型的抗生素,依然遏制不了他病情的恶化。当生命的最后堡垒万古霉素被菌群摧毁之后,他的生命终结了。
尸体解剖发现,他的体内存在着大量的耐药菌,而且这些耐药菌是目前使用的所有抗生素都无法抵抗的!
这些致命的耐药菌从何而来?
想不到吧?
是他吃抗生素吃出来的。他每天在单位食堂吃饭,担心饭菜里有细菌,每次饭后都要吃两粒抗生素。一年以后,他突然发烧、咳嗽、咯痰,不得不住进了医院……
我们有许多兄弟病原菌曾经在这个人体内寄宿过。和我们病原菌一起寄宿的还有其他一些微生物。菌群之间互相制约,维持着生态平衡的共生状态,谁也占不了优势,谁也不能脱离约束而无限制地生长繁殖,因而谁也起不了致病作用。可是他的一次两粒抗生素破坏了菌群间的平衡,药物敏感菌类急剧减少,耐药菌群大量繁殖,引发了“二重感染”。
把抗生素当成保命的灵丹妙药,唉,让我们这些小细菌都觉得悲哀。
因为他不是医生,可以理解。
如此草率地滥用抗生素,如果是医生,就令人费解了。
某医院给一位病人做腰椎间盘突出手术。为了预防感染,医生给他用了大剂量的抗生素。
想不到他开始腹泻了。医生又赶紧用抗生素止泻。结果腹泻越来越厉害,出血过多,生命垂危。专家会诊:“抗生素相关性腹泻”。意思是说,滥用抗生素,有益菌就被抑制,有害菌增多,肠内菌群发生混乱导致腹泻继发真菌性结肠溃疡。后来,停用了抗生素,采用生态平衡治疗,总算控制了病情。
还有一些病人,初次得病就让医生给开“好药”,哪怕病并没有严重到用好药的程度。“好药”确实能让他们好得快。可是下次再有同样的病,上一次的“好药”就不灵了。于是就用“更好药”,日久天长,“好药”的作用越来越小,“更好药”也越来越少。直到今天,号称“终极抗生素”的泰能(亚胺培南-西司他丁钠)诞生。超傻的名字呀。什么叫终极?就是走到了终点:最后的抗生素了。(别说它的价格了,200 多元钱一支呀。)
诸如此类病例太多太多了。有一个人,才三十多岁,因为结核病被送进医院时,胸闷憋气,躺在床上不能动弹。接诊医生发现,这位病号很“特殊”,常规药对他没有一点效果。即使更换药物、加大剂量,也毫无作用。没过多久,他就离开了人世。医生说凶手是我们的结核杆菌兄弟。但看看他的病史就能发现,我们的兄弟结核杆菌还有一个帮凶,就是抗生素。几年前他得了支气管炎。他要求用“好药”。医生给开了一些抗生素。“好药”很快让他好起来,此后,一出现这种症状,他就继续用药,多的时候每年要用五六次。日久天长,“好药”的作用越来越小,直到“好药”穷尽。
通俗地说,滥用抗生素第一次用药可以把细菌杀死;第二次,细菌可能只受一点损伤;以后再用药就基本不管用了,这就是细菌的耐药性。
从我们细菌的耐药发展史可以看出,人类开发一种新抗生素一般需要 10 年左右,而一代耐药菌的产生只要两年的时间,抗生素的研制速度远远赶不上耐药菌的变异速度。
所以,每个时代,都有许多活蹦乱跳的生命,因为等不及新的“更更好的药”,而被“终极”了。
可以说,药物的“终极”就是我们病菌的新生。
拿我们尊敬的结核杆菌兄弟来说吧,他们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杀手。从埃及的木乃伊中,从中国马王堆女尸的肺里,都可找到他们创造的奇迹。他们曾经吞噬过肖邦、别林斯基、杜勃罗留波夫和鲁迅的肺。据说他们还跑到林妹妹多愁善感的肺里,害得她咯血身亡。18 世纪末,伦敦城每 10 万人中就有 700 人死于结核杆菌。他们对人类的危害甚至超过了鼠疫和霍乱。
外国人用“白色瘟疫”来表达对结核病的恐惧。
后来,英国人弗莱明用青霉素战胜了我们球菌之后,美国人瓦克斯曼又用链霉素打败了强悍的结核杆菌。从此,人们不用再吃鲁迅的“血馒头”了。结核病就像头疼脑热一样药到病除。有那么几十年,整个人类都不再恐慌结核杆菌了。
可是人类的平静没有持续多久。
我们的结核兄弟开始反扑了了。他们变异出了多重耐药结核(MDR-TB)的结核菌。据说,在全球,他们每年能让 200 多万人死于结核病。在中国,结核病例中大约 8.32%的是MDR-TB。
卷土重来的不仅有结核杆菌,还有我们金黄色葡萄球菌,还有链球菌、肠球菌,还有真菌、绿脓杆菌和铜绿假单胞菌……
全都有了抗药性。
我们的耐药肺炎链球菌兄弟,过去对青霉素、红霉素、磺胺等药品非常敏感,现在几乎麻木了。我们的绿脓杆菌兄弟,对氨苄西林、阿莫西林、西力欣等 8 种抗生素的耐药性达100%。我们的肺炎克雷伯氏菌兄弟,对西力欣、复达欣等 16 种高档抗生素的耐药性高达52%~100%。
人类把抗生素称为天使,把我们叫做魔鬼。
可是人类万万没有想到,是抗生素的滥用催生了我们这些超菌,天使孕育了魔鬼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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